“谁的家庭不简单,人际关系也复杂呢?”

    尾音悬在二楼的风里打转,他听见自己喉管深处溢出的颤音,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。

    落地窗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,以及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里,那束孤零零的落地灯,投下的惨白光晕。

    听筒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,母亲又在用那只,雍正年间的斗彩盖碗饮茶。

    漫长的沉默里,他几乎能看见母亲用尾指,将鬓角银丝别回耳后的模样,羊脂玉镯磕在红木桌沿,发出佛堂木鱼般的轻叩。

    “阿松,我们不能再去你...”

    水雾在玻璃上凝结成珠,蜿蜒着爬过他刚写下的“JY”两个字上。

    "这种滋味,我们体会一次就够了。"

    母亲的叹息混着茶香,从300公里外的海城飘来。

    “请你答应妈妈,别再和那个女人来往,好吗?”

    那个女人,景钰。

    那个被嚼碎又咽下的名字,终于破土而出,窗外的风声突然变得喧嚣,吞没了母亲尾音里那声哽咽。

    李岩松的手指,深深掐进掌椅的藤编裂缝里,松木香混着草药熏烟在鼻腔灼烧,却压不住母亲压抑的抽泣。

    那句“为什么?”在他喉咙里反复打转,却被母亲的哭声,硬生生地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夜色穿过雕花木格窗,在李岩松手背上烙出繁复的阴翳,像战壕铁网投下的死亡花纹。

    那些支离破碎的战场画面,在橡木墙板的年轮里流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