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,确切消息,延州已经在十二县陆续废除保甲法,开始按照以往方式赈灾了。您看咱们潞州?”潞州府的知府高琳,正在写大字,听到师爷这么说,放下毛笔。“哎,本官很为难啊!这保甲法毕竟是顾侯所推,轻易废除会得罪人的!”师爷早就料定他会这么说。“大人快过生日了,本州的大族送来八头白猪两盒糕点,方便大人热闹热闹。”师爷说道。“糕点倒是够了,白猪八头?”高琳摇了摇头,“老夫的亲朋很多,这怎么够吃?”“当然,这些大族也预料到了这一点,他们还多预备出来两头。”师爷继续说道。“哎,好,他们的孝心本官知道了。只是下边的县令愿不愿意废弃保甲法啊?”高琳慢条斯理地说道。“老狐狸,光想吃肉不想担任何风险!”师爷腹诽着,但是嘴上赶紧说道:“大人放心,自然有当地的大族去操办。”高琳这才勉强点点头。“那就好,既然是民意如此,本官也只能冒着得罪顾侯的危险,同意此事了。谁叫本官爱民如子,不畏权贵哪!”高琳忧国忧民地说道,师爷赶紧点头,“大人真是爱民如子,吾辈楷模啊!”十头白猪,就是十万两银子。糕点两盒,就是粮食售卖的两成纯利。师爷从知府衙门出来,跟焦急等待的世家大族拱了弓手。“师爷,大人怎么答复?”一个大族家主急切地问道。师爷不说话,而是四平八稳地做好之后,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之后。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之后才开口。“十二头白猪两盒糕点,恭喜各位,财源广进。”师爷说道,他私自加了两成。“多谢师爷帮忙,事后还有重谢。”大族家主满脸惊喜,整个潞州如同一块肥肉,已经蒸好,就等着他们下手。继延州之后,潞州也废除保甲法,粮价飞涨。其他三州也陆续开始废除保甲法。顾道并不觉得河东的事情有多严重,经历过蜀中、高原,尤其是陇州大战之后。真看不上所谓延州的民乱或者造反。但是他对黄宗吾还活着,抱有万一的希望。所以他决定用最快的速度直捣延州,直接击溃这股民变。过了通衢关,渡过黄河进入河东,他和嫚熙带人快马急行,穿州过府。半个月之后就进入到了潞州,顾道竟然在路边看到了冻死的尸体。“奇怪,这里怎么又冻死的人?”顾道疑惑地问道。“少爷,这有什么奇怪的,那年冬天不冻死几个人。”楚矛说道。“不对。”顾道笃定地说道,“保甲法之下,怎么会有冻死路边的人?”保甲法说到底是对人身的控制,一个人不会单独地冻死在这里。他是怎么脱离保甲的?不过他有急事,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,打算等处理完之后怎么说。可是随着前进,冻死路边的人越来越多。顾道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“此地执行保甲法之人该死。”怒气从顾道的喉咙里面冲出来。他决定先暂停下来处理一下再说,否则会有更多人受害。就在他打算去衙门问罪的时候,一大群百姓被人驱赶着迎面而来。寒冷的天气,让他们一个个抱着肩膀,步履蹒跚瑟瑟发抖。啪,一声鞭响。一个骑着马的小吏,挥舞着皮鞭抽在一个少年的后背上。少年双手被捆在背后。但少年倔强地咬着嘴唇,纵然疼得浑身发抖,依旧不吭声。“下贱坯子,竟敢逃走?”小吏抽完,用鞭子指了指路边的冰冻死尸,“看到没有,这就是逃跑的下场。”说着举起马鞭要再抽少年。“龙爷爷,不要再打了!他还是个孩子,只是饿极了,您慈悲,给他留一条活路吧。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,抓住小吏的大腿说道。“饿?”小吏反手一鞭子抽在老者的身上,“饿就让家里送钱,爷爷自然卖粮食给他吃!”“龙爷爷!”老者不顾疼痛,“当初让我们来修河堤,可是管吃管喝的。”“现在要我们干活,还要自带粮食。这是何道理,我们若是有粮食何必出来做工?”啪,有事一鞭子抽在老者脸上。“下贱胚子,还敢有怨言?以前是保甲法,但那是逼反良民的恶法,已经废除了。”“你这是怀念恶法?难道是那些反贼的内应?”小吏说着竟然去摸腰间的刀子,今天不杀一个,恐怕不能震慑这帮泥腿子。“呸!”那个挨打的少年朝着小吏吐口水。“你这狗官,保甲法明明是让人活下去的好法,却被你们废了。你们才是要逼我们造反!”少年哄着眼睛怒吼。老者赶紧去捂少年的嘴,却已经来不及了,那个小吏已经把刀子拔出来。“保甲法废了?谁废的?”一个声音打断了小吏的动作。小吏冷着脸回头一看,不由得浑身一抖。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,笔直地骑在黑色战马之上,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刀。只是对视了一眼,就让他心神狂跳。那一身华贵的衣着,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陪衬,这种人绝对身份不凡。“这位贵人,是刚从外地来么?”小吏没有回答问题,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寻。“谁废的保甲法?”顾道冷声问了第二次,他的耐心不多了。小吏眼睛闪烁了一下,眼前这个贵人好像很在乎保甲法,不能掺和。“贵人,小人只是一个小人物,上官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!您这个问题无法回答。”“那你就没用了!”顾道冷声说完,调转马头直奔州城而走。楚矛路过小吏,长刀出鞘又归鞘,小吏瞬间瞪大眼睛,脖子上一道血光喷色,脑袋滚落。原本被驱赶的百姓呆呆的看着这一切,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。“你等等!”顾道走出去没多远,听到背后有人喊。回头一看,竟然是被反绑的少年,边跑边喊。“我跟你一起造反,杀光这些狗官……”少年大喊道。造反?老子哪里像是造反的?不过有些狗官,的确是该杀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