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上衙方便,毕自严升职进京之后,就将家安在了太仆寺衙门所在的小时雍坊。由于衙门离家很近,走路也要不了多久,所以毕自严就算买得起驴,造得起车,也还是步行着上下衙。

    回到家,毕自严脱下官服换上便服,跟仆人打了一声招呼,叫他们把晚饭备好直接送去书房,就自顾自地憋自陈文章去了。

    事实上,毕自严对丁懋逊说的事遁之辞也不是纯粹的捏造。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写这种自贬的文章。

    和阁部大僚那种“臣子乞罢,皇帝挽留”的过场式自陈不同,对毕自严这类不上不下的中层官员们来说,自贬是一门非常深刻的艺术。要是骂得太重,很可能会让皇帝觉得这个官儿没用,而骂得太轻,则又会让皇帝觉得这个官儿不诚实。而且现在皇帝,完全不似先帝那般怠惰。他老人家是真的会看奏疏。

    因此,斟酌内容,拿捏词句,就成了毕自严需要花大精力思考的事情。

    但毕自严的精力显然没能换来什么成绩,从宣布京察到现在,他就只憋了几段话出来,简直比科举时写八股文还要烧脑子。痛苦不堪的毕自严,甚至几度想过花钱请人帮自己写。可是京察代笔的事情一旦被发现,后果是非常严重的,要是被抓了典型,可能连功名都得丢了。

    笃,笃,笃。

    就在毕自严再一次盯着稿子陷入痛苦的时候,跟了他近四十年的老书童敲响了书房的门。

    “老爷!”老书童声音似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“进来。”毕自严鬼火攻心,直接把笔扔了。

    “老爷,”老书童推开门,径直走到毕自严的面前,颇有些慌乱地递出一张名帖。“这”

    “谁的?”毕自严揉了揉睛明穴,脑子里还在想自陈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这是方首辅的拜帖!”绷了半天,老书童终于把话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毕自严倏的一下站了起来。“谁!?”

    “方首辅!”老书童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首辅这是要我去哪儿见他?”毕自严赶忙接过拜帖,打开一看却只是一些格式化的文字,没有让他去哪儿的内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