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常洛沉默着盯了张诗芮一会儿。见张诗芮没有反悔的意思,才无奈地轻笑点头道:“罢了,你愿意听就听吧。清场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张诗芮站起身,环视陪跪在会客厅的仆人们。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从张诗芮第一次下跪开始,他们就没有再站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丁姑娘也请回避吧。”朱常洛偏过头,看向丁白缨,说道:“她想听她家的事儿,但她家的事儿和你没关系。你可以随时离开北京,想去哪里去哪里。我可以保证。”

    其实一开始,朱常洛对丁白缨的兴趣比对张诗芮的兴趣大多了。如果那天她俩没走,朱常洛非得问问这姑娘师承何处。

    “丁姑娘,去自己的房间坐会儿吧。”张诗芮也说道。“你不必因为张家的龌龊,而被囚于北京的高墙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丁白缨向张诗芮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。“我等会儿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请。”张诗芮将丁白缨送出会客厅,然后合上门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。

    “上使请讲吧,这里只有我了。”坐定后,张诗芮发现有几缕头发挡在眼前,她伸手去撩,却发现头发被凝固的血液给粘住了。虽然知道如果不重整发型,这些束股的头发迟早还会回来挡住她的眼睛,但张诗芮还是忍着隐痛揭开伤口,将它们撩到耳后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最近最让张姑娘感到烦恼的事情应该就是吕宪安的弹章了吧?”朱常洛端正坐姿,并伸出食指点了点额头。张诗芮会意,用王安给她的方巾拭去新渗出的血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她的回答简单到只有一个字。不过实际上,从收到弹章的那天起,她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了。

    “那就从吕宪安的弹劾开始,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。”怀疑卸去之后,朱常洛的语气也温柔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多谢上使。”张诗芮微微一笑,极致的破碎给她强撑的卓华平添了一份谪仙般的凄美。

    “尽管必输无疑,但你被陆文昭带回北京的时候,棋局上对弈的两方还是朝廷和张家。可当吕宪安的那封奏疏一出,张家就不再是棋手,而沦为棋子了。”朱常洛收起严肃的审视,用略带怜悯的口吻说道:“其实不止吕宪安,还有徐弘基,你应该听过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是魏国公?”张诗芮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就是他。据我们所知,徐弘基的奏疏已经到了北京。不过道录司封印,这封弹章就还没有转到你的手里。明天各衙门复印,你便会收到这封弹章。而且这绝对不是最后一封。”朱常洛问道: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?”

    张诗芮看着方巾上的殷红,叹气答道:“割席断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