戌时三刻,梆子声裹着春寒漫过陈塘关城头。

    赵三麻子把长戈往墙根一靠,掏出块黍米饼掰成两截,半块抛给蹲在箭垛下的钱瘸子:“听说总兵夫人又给那煞星请了位西席,这都气跑第七个先生了!”

    城头箭楼里顿时腾起阵哄笑。

    老卒钱瘸子往火盆里啐了口饼渣,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:“上回那白胡子老儒生,被小魔头吊在东海礁石上晒了三日,捞上来时,那书都腌成咸菜卷了!”

    新兵蛋子王三炮凑近炭火烘手,冻裂的指头红得像虾米:“俺娘说将军三儿子是妖星转世,早晚要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就被赵三麻子拿饼堵了嘴:“作死呢!上个月东门马老六嚼舌根,正巧被路过的殷夫人听见,罚他扫了半月茅房!”

    方宇默不作声磨着箭镞,青石上擦出的火星子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城墙垛口灌进的穿堂风卷着钱瘸子的烟袋锅,呛得王三炮直咳嗽。

    “要说还是方老弟命硬。”钱瘸子烟杆敲了敲方宇的皮甲,“前日挨了魔童一毽子,换旁人早去阎王殿点卯了!”

    方宇头也不抬:“毽子是羊皮裹的,没使暗劲。”

    “装甚老成!”赵三麻子突然压低嗓门,“昨儿晌午瞧见没?东市鱼档那胡寡妇,往你包袱里塞了肉!”

    箭楼里顿时炸开嘘声。

    王三炮艳羡地咂嘴:“方哥教教俺呗!上回给胡娘子扛鱼篓,挨了她三脚.”

    “扛鱼篓?”钱瘸子笑得烟杆乱颤,“你他娘把活鱼倒进咸菜缸,没拿扁担抽你算积德!”

    哄闹间忽听得城下马蹄疾响。

    众人慌忙抄戈佩刀,却见是巡海营的斥候扛着旗牌掠过街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