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人,不止有一面
懿澜湾和温景家仅两条街之隔,步行十来分钟可以到达。碍于心中有事,短短的路程,温景走了不少时间。当她终于抵达懿澜湾,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时,内心的纠结与挣扎如cHa0水一般涌而起。她犹豫了。她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,脑海里一片混乱。有那么一瞬间,强烈的念头驱使着她转身逃离,当作自己从没来过这里。可来都来了,如果这样无功而返跑掉,那她回去还要纠结于他的想法吗?不会吗?显然这不是她此时此刻内心的答案。她得给自己这样半夜不管不顾跑出来一个交代。周少陵家的门铃最终还是响了起来。等待的时间里,温景心怦怦跳个不停,几乎要跳出x膛。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承载着无尽煎熬。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嘎声,门被打开。温景目光定格在开门的人身上,一个同样和她面带惊讶的脸庞。两张脸,两双眼睛,一时间,伫立在门口的两人,互相大眼瞪小眼,场面陷入了一种奇妙而又尴尬的寂静之中。裴知宇脑子转得很快,立即将原本略显诧异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了热情洋溢地笑:“是温景小姐吧,我裴知宇,之前我们见过。”温景扯出一丝礼貌X的微笑,脑海里回想着自己在哪儿和裴知宇见过。她回应道:“呃……记得,裴先生叫我温景就好。”“害,反正认识,温景小姐也不用跟我客气,叫我名字就成。”裴知宇侧身让出一个空位,“快请进,少陵在书房里接电话呢,他知道你来了肯定很高兴。”在濠江时,酒吧里见的那一面,裴知宇还记得温景的长相,开门的第一眼,他就认出了她。另外,能没有阻碍的登周少陵的门,在他知道和周少陵有关的异X里,除了周娴,有可能X的也就是温景。相对于裴知宇的深刻印象,温景则是隐隐约约,只记得面前的人是周少陵的朋友。温景尬笑了两声,摘下头顶的卫衣帽子,有点局促地在裴知宇的邀请下进了门。她脑海全都是完了完了,又多了一个知道她和周少陵关系的人。“快请坐温小姐,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裴知宇招呼人相当自来熟,平生第一次除了徐霏然外,给其他人g起了当佣人的活儿。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又是陪温景聊天,亲切的像是邻居阿姨,没有一点花花公子的模样,说话那叫一个中听,把还在书房的周少陵一顿猛夸。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,人间唯一麒麟子。平日里也算是能言善道的温景,此刻在这位社交界的“真牛”面前,只能用喝水来掩饰内心的慌张,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。她不知道裴知宇对于她和周少陵的关系知道多少,说话b较少。她尴尬得如坐针毡,不时抬眸望向书房的方向,祈祷着周少陵早点出来。要是知道裴知宇这个朋友也在,说什么她都不会今晚半夜来的。不经意间,她目光扫到了茶几上摆放着的酒瓶,这终于让她找到了可以聊天的话题:“你们刚刚是在喝酒吗?”裴知宇:“小酌了几杯,我和少陵好久没见,就找他来叙叙旧,联络联络感情。”温景:“你们认识多久了?”“很久了,大概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,接着一起在国外读了初高中,大学没在一起,他去了自己喜欢的学校,”裴知宇诚实道,“他学校我考不上,我家人也早就给我找了其他学校。”温景知道周少陵最后去了哪个大学。裴知宇道:“温小姐你在哪里读的书?”“国内。”温景回答。他们这个条件的家庭,基本高中都出去留学了,温景倒是难得地在国内上完了学。她自己也没有想去的国家,也愿意在国内读。不过如果以后考研究生,她大概会选择出去转转。“国内也挺好啊,少陵私下还跟我提起你读书很好呢。”裴知宇很聪明地透露出一些不存在的信息。温景听到周少陵会在私下跟朋友提起自己,她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异样。周少陵看起来,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。一杯水已被温景在不知不觉间喝下半杯,书房门口终于有了动静,周少陵终于忙完从里面走了出来。裴知宇见状,抬起手,朝周少陵的方向示意了一下:“你可算忙完了,温小姐等你很久了。”周少陵目光触及温景时,一抹明显的意外之sE在他的眼眸中迅速蔓延开。他这人不喜欢,没有通知就突然上门打扰。但对眼前这个“意外”,他没有不悦。“来了怎么不说一声?”他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。温景放下手中的水杯,站起身,身姿略显局促。碍于裴知宇在,她来的目的不能明说,只能七拐八拐地胡扯:“我、我来取个东西,原本说是明天来的,但时间来不及,忘了告诉你,就匆匆跑过来了。”她边说边给周少陵使眼sE,偷偷瞥了一眼裴知宇。裴知宇也是聪明人,立马说自己要回去陪nV朋友,跟眼前的两人说改天再聊。都不等周少陵说话,裴知宇提起外套跟温景打完招呼,一溜烟儿地跑掉了。实际上他还有个P的nV朋友,早就是寡王一个,今晚他来找周少陵,就是为了感情问题,说徐霏然在美国睡了他,却转眼和别人去相亲了,正难过痛苦着呢。裴知宇一走,整个房间都安静了许多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温景顿时还有点不习惯。周少陵顺势在沙发上坐下,他猜到她有其他重要的事,不然不会这么晚上门找他,甚至都没提前说声。他眼神带着丝玩味,戏谑着道:“说吧,刚刚又是挤眉弄眼,又是编造借口,大半夜登我的门,是有什么紧急的事?”温景被他盯得有些发窘,原本组织好的语言瞬间乱了套,眼神闪躲了几下。这会儿她倒不会退缩,也跟着坐了下来,整理了下自己表情,鼓起勇气,看向他说:“我……我听说了一些事,所以想找你聊聊。”“说来听听。”他修长的双腿交叠翘起,姿态闲散,右手半撑着脑袋,微微歪头,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。温景暗自吐了口气,在脑海中快速地梳理了一番思绪。要开口问了,她反而没有那么紧张。短暂思忖过后,她看向着他,缓缓道:“是关于……你和钱家,有婚约的事。”她想听他怎么说,听他怎么回答。她本以为,这个问题会像是巨石投入水中那样,激起千层浪。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。斜对面的人,没有震惊,没有慌乱,没有被揭穿现实的尴尬。他b她想象的要平静多了,神情像是一潭深邃的湖水,波澜不惊。周少陵的反应,使温景不由自主想起白天和钱玉的谈话的场景。白天她跟钱玉说“周少陵人不错”,这句话此刻却如芒在背,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。一个不错的人,会在有婚约的情况下和别人在一起吗?这样的人,真的能算不错?他面对这样重要的事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这样的镇定自若是不是证明,他其实真的什么都不在乎。温景的内心此刻像是被暴风雨侵袭的海面,波涛汹涌,久久无法平静。她不是习惯在漩涡中迷茫等待的人,她想要一个明确的回答。不,也许不是回答,是她要做出一个决定。她话音落地,周少陵嘴角淡然的笑意像是被一阵无形的冷风吹拂而过,丝丝缕缕地消散开,只余下一片冷峻:“周家的人找你了?”“没有。”回答完他问题的温景,意识到他和钱家联姻的事确实是真的,这已经不是她直觉的事情。得到了确定的答案,温景心里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,她只觉得堵得厉害,所有气闷在x口,快要让她喘不过气。她注视着他良久,语气里带着些许失望:“既然你有婚约在身,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件事?”听到不是周家去找她,周少陵神sE缓和了点,说道:“这件事并不重要。”听到这个回答,温景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,隐隐作痛。不重要,他就是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的人。他观察着她的表情,食指摩挲着腕表,若有所思地继续道:“联姻这种东西,在我这里连法律效益都没有,不过是利益权衡的一场虚伪闹剧,有什么值得拿来被讨论的必要。所谓的婚约,也只是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,你和我,都没有必要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,浪费时间和JiNg力。”他眼神散漫地看向她,停顿了几秒,语气有点慵懒地冷然:“况且,这样的联姻就算实行了,它也不碍事。”不碍事的意思是继续可以和她纠缠吗?那她算什么?这是第一次,温景从周少陵的身上真切地感受到了冷漠无情的冷意。也感受到了,父亲温海为什么说他是个利益至上的“恶狼”。一直以来,她感受到的基本是他的好,可人不止有一面。她张了张嘴,说不出来一个字。半晌过后,她忍下声音里的哽咽,语气算得上平静地问他:“在你眼中,感情是什么?”“感情在利益面前往往是最脆弱的牺牲品,这就是我对它的看法。”周少陵漫不经心地说着,盯着温景的眼睛,像是要不放过任何她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。温景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,原本对他的期待与信任,在这一刻,开始变得——摇摇yu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