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树泽经常去香港、广州,耳闻目睹下是西洋的先进和大清国落后,是西洋的开明和大清国的闭塞愚昧。至今,大清国人依然在诚惶诚恐的打发走洋人,冲着人家背影骂一句“蛮夷”殊不知在西洋人眼里,大清国才是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。西方文化强烈的冲击了陈树泽,使得已经考取举人功名的他在清日交战的时节里,越发的生出学西学,强国防之念头。

    西学,放眼大清国,唯有船政、水师、武备三学堂教授完整。既有强国防之志,又被武毅先锋军在辽东的胜绩鼓舞,更有三将军联名折子的推动助力,使得陈树泽毅然放弃科举之途,就近、就便的选择了天津武备学堂。

    举人身份,去投考武备学堂最好先去兵部衙门讨一张推荐,否则,武备学堂那边看到陈某人身材如此单薄。指不定还不收呢!

    还没走到兵部,就在工部衙门口,几个戈什哈喝骂着推攘一人出门,衙门口都有台阶,在戈什哈的推攘下,那人踩了一个空,顿时重重的摔下台阶,尘土飞扬中,戈什哈们哈哈一笑,其中一人还手指从地上艰难爬起的那人骂道:“你个假洋鬼子再不识趣来闹,爷可没耐心言语伺候,只有拳脚!”

    陈树泽距离很近,看的很清楚,那人确实身穿洋式服装却留了一条有些发黄的大辫子。快步上前扶了那人一把,又替他拍打了身上的尘灰,陈树泽正欲转身离去,那人似乎醒过神来,连声道谢,却是翰南口音。

    同是异乡人在京城,一个被撵出工部衙门,一个正欲去兵部讨文书,颇有相同之处。陈树泽停步,转身,拱手道:“兄台不必多礼,萍水相逢,举手之劳而已。不知兄台何故惹恼了衙门里的人?”

    “唉……一身所学,报国无门!恨呐!”洋装男子一跺脚,转眼看看工部衙门口上的匾额,摇摇头,转向陈树泽道:“听口音,兄台也是外乡人?”

    “鄙人陈树泽,字卒起,广东南海人。”陈树泽顺口就把自己的表字给改了,以示投身武备学堂,从小卒干起的决心。

    “鄙人陈国华,字……

    让陈兄见笑了,家父早年因躲避发乱面流落香港,接受西学,故而在鄙人幼年时就送奔西洋读书,未曾有师长赐下表字。噢,老家江西翰州。”

    陈树泽本就向往西学,一见眼前萍水相逢之人竟然是从小在西洋求学回来的,哪能放过大好机会呢?看看天色还早得很,乃热情相邀:“五百年前是一家呢!国华兄,你我有缘,不如找个僻静的茶馆坐一坐?”

    陈国华感于陈树泽热心相扶,又加心中失意无法排遣,也想找人倾诉一番,谁说萍水相逢就不能知交好友呢?看看眼前这人也不错,文静、秀气,是读书人。

    “国华也正有此意。“二人都有相交之心,见此处都是部堂衙门聚集之地,乃重新走向崇文门,找到一间相对人少的茶馆,捡角落处坐下,自有小儿招呼应酬,送上大碗茶水。

    “国华兄找错门儿了!”听陈国华一番诉苦,陈树泽摇头道:“您一身所学在工部衙门里用不着,却能去天津机器局谋职,机器局总办张士珩乃是李中堂表弟,一直在网罗人才,国华兄若能去,定然能够为张总办重再,一展所长。”

    闻言,陈国华豁然开朗。想一想,有多少国人身负才学却找错了门儿,淹没于众生之中,毫无作为呐!这位陈树泽兄一席话,无疑是给自己指出一条光明大道。

    一个去投武备,一个投机器局,都在天津,而且都在河东,两地相距不过十里。当下,陈国华回客栈收拾了衣物,陈树泽去兵部讨了推荐,携手上路。